Lris

山茶花海

我和你都并未见过如此多的山茶花。

发现你指甲没有剪，大拇指的白指甲闪闪亮亮的。我玩腻了蝉翼，把目光从亮晶晶移到另一处亮晶晶。闲来容易胡乱神思，你的指甲没有被咬掉吗？我看它长长的。以往我见你的时候捧起你的手，躺下去时把在自己鼻尖不远处，呼吸全打在指甲上，雾化。离得近看得自然清楚，十根指头的薄甲总被你咬的坑坑洼洼，看着可怖，可是偏偏指头颜色浅，那么粉的肉遍布倒刺，像张牙舞爪的云。今天见却不一样。你的坏习惯，改掉啦?

我和你说过这事很多遍了。你要是心情压抑，眼睛里还要嫌我烦，不懂得识人脸色。我当然懂脸色，怎么不会读气氛，甚至你的眼睛我都能一眼望到底，只是不想看你憋屈发闷。别人的话做不到吧？

不咬指甲了，看起来成熟了不少，越来越像稳重的大人了。那么，熬夜的坏习惯呢？你有没有改掉它?

之前逮住你几次。你老是熬夜熬的那么凶。

我学到凌晨三点半，睡前去某个文字墙里顺手偷摘一朵花要送你。点入你的聊天界面，才看到你又在空间发消息。悲哉悲哉，我只摇头叹气，下次继续抓你。你不服气，还要叮嘱我早睡。我想过要说“你知道我早不了”，最后把全部的话都憋回去，轻轻弹你的额头。

少年人啊。

我替你叹过无数的气。

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。我什么也不必说，你就已经自我消化的像受惊之兔。我即使再怎么无奈，最终我们也没把窗户纸撕开。我想起夏末我给你拍蝉翼，而你给我拍奶糖分离出来的半透明糖纸。这也是窗户纸，我们彼此见到都心照不宣的笑。

只要是你没有做到，我知道。不论我是否要求你，你都会心惊胆战胡思乱想。这种只有自己可以解开的命题我什么也说不了，我只陪着你。

那天白天你还和我说你们这里又下雪了。晚上突然问我能否点一份山茶花，我答应。突然想起你邮寄给我的山茶花，在收件的当天我就已经把它捻成碎片了。我一向有很多补偿的礼品，找到了相册里当季的山茶。你之后却没再回复。

我知道你在。我什么也不催促。也许我这样的态度让你更加痛苦也说不定?禁城里所有海棠一夜凋成秋风。

当晚居然就做了梦，梦见平原，梦见被花坛困住的一簇簇盛大的山茶花。开得热闹啊灿烂啊，显得花海中那个采香的你太素净。

其实并没有。当我发现那是你，这些山茶花似乎全部失去了娇艳了。

这条大道多么长。我好想上前抓住你的手，把额头抵住你的额头，告诉你我在梦里走了多久多久，一个人看了多少多山茶花。这是直道，而我围困在高高的山茶丛里，迷惘的四顾，怎么样也出不去。见到你了那就不出去了。

我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山茶花。不过，你知道的，反正是梦。

我试着牵你手臂，走过除了山茶花坛之外一片纯白的虚无——但是我无论怎么出去抓，抓到的都会在肌肤贴近之前变成一簇火红的山茶。我在梦里徒劳无功却始终不肯放弃，直到虚无不再是虚无，道路荒凉怪石嶙峋拔地而起，有香樟树倒塌在你的脚边。绿色，丛林，叶片，花瓣，你。这下像个梦了。山茶填充了所有剩余空间，我走到哪它就自动散架，飘飘摇摇死在地上。可是我再也找不到你，这些花儿出现时我就猜到我再也找不到你。

噩梦，闷出一身冷汗，坐起来时感觉头很痛。翻了翻聊天页面，看到你又在熬夜。

罢了罢了

你便是那柳絮。

我把梦轻言细语告诉你，然后再次入眠。这次一夜好梦了，那条语音你最终没有回答。